隴山的秋

高山流水

隴山之秋，來得極是悄然。先是晨起時，山間浮起一層薄薄的霜氣，繼而樹梢的葉子便漸漸變了顏色。初時不過是淺黃，后來竟成了深紅，再后來，便紛紛地落下了。

山中的秋，與城中不同。城里人但知天高云淡，便是秋了；隴山的秋卻自有它的脾性。那山勢峻拔，石骨嶙峋，秋意便顯得格外分明。山石間雜樹叢生，楓、櫨、楸、榆之屬，參差披拂，經(jīng)了秋露，便顯出各般顏色來。遠望時，但見一片斑斕，如同哪位畫師失手打翻了顏色碟子，卻又錯落有致，竟成一幅妙圖。

秋日的隴山，最是可觀的便是那云。早間的云是極淡的，若有若無地浮在山腰；到了午時，便漸漸厚起來，團團簇簇，自山后涌出，卻又被山風扯作絲絲縷縷，掛于樹梢石角。有時云氣四合，將山頭全然隱去，但聞谷中澗水淙淙，卻不見其形跡。待得云開時，日光從云隙中漏下，照在山壁上，那經(jīng)了霜的樹葉便熠熠地反射出光來，竟似點了萬千明燈。

山中人對于秋的到來，似乎并不十分在意。他們照例是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。只是衣服穿得厚了些，飯食做得熱了些。有時從田間歸來，順手拾幾枚落下的山果，揣在懷里，帶給家中的小兒。那果子經(jīng)了霜，甜中帶澀，小孩子們卻吃得極是歡欣。

我常于傍晚時分，獨坐于山腰石上，看那落日西沉。夕陽照在隴山的秋色上，將一切染作金黃。山下的村落里，炊煙裊裊升起，與暮靄融在一處。此時山風漸起，吹得樹葉簌簌作響，偶爾有一兩片離了枝頭，在空中翻幾個身，便悄然落于草叢之中，再不見蹤影。

隴山的秋，來得悄然，去得也極是匆匆。不幾日，那斑斕的色彩便褪盡了，只剩下黑褐的樹枝指向天空，等待著冬的來臨。